推开门，清脆的风铃声“叮铃铃”响起。
仿欧式风格的吧台、橱柜，尚是空白的展示墙，整齐排列的实木桌椅，以及一名坐在角落无精打采的西装男子。
扫视一周后，我将身后的人领进店内。
“这就是今天的目的地。”说完，我放开了与她相牵的手。
“诶？这也太近了......根本不够嘛，学长~”
现在正嘟着嘴的少女名为镜花，她赌气的原因是目的地离出发地只有3分钟路程，只享受到短暂的与我牵手散步时光，不过在散步前我就和她牵手浪费了30分钟所以不必在意。
“那个，哥哥先生，你可能试图在用眼神告诉我什么，但是我不懂啊......”
九米先生苦恼地望着我。
真是没用。
为了跟这个连读心术都不会的大人说明清楚，我拉起镜花的手腕走到他面前。
“九米先生，这就是我在电话里说的那位，你可以叫她镜花。”
说完，再转向镜花。
“这位是九米先生，这家店的店主。偷偷告诉你，他胆子很小，没必要尊重他。”
“哥哥先生，下次说悄悄话的时候可以稍微小点声吗，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好。”
九米先生眉角困扰地弯下，然后看向镜花。
“原来哥哥先生说的人才是这个样子......哦，抱歉，没有看不起镜花小姐的意思，只是和哥哥先生形容的差别太大，所以有点意外。”
“哥哥先生？”镜花疑惑地想了想，“学长是怎么形容我的？”
“具有能够轻松扛起成年人的可怕力量，初次见面就用只穿了内裤的屁股攻击对方脸部的变态跟踪狂。”
“唔，虽然有往奇怪方向诱导的倾向，不过大体上都是事实。”
“至少变态方面否定一下啊。”我恰到好处地吐了句槽。
“总之，很荣幸认识你，镜花小姐。”
九米先生伸出手摆出等待握手的姿势，镜花刚把手靠近就被他握住指尖，翻成掌心朝上的姿势。
“抱歉，请容许我观察两分钟。”
镜花不知所措地朝我看来。
“九米先生的职业是占卜师，各种占卜都有涉猎，看手相自然不在话下。”
没过多久，九米先生放下了镜花的手。
“怎么样，”我急切地问道，“镜花还能活多久？”
“诶？镜花要死了吗？”
九米先生抿嘴笑了笑，视线扫过我，然后对镜花点头。
“总之，不是预想的2米高肌肉猛男真是太好了。”
看样子是不打算当面说了。
我们有默契地结束这个话题，一同坐下。
“可以容我问一句吗？哥哥先生脸上的伤。”
“不可以，别问。立马讲正事，我赶时间。”
“那个，我在这里等了哥哥先生一个半小时......”
“路上堵车。”
“诶？不应该是步行过来的吗？！”
“数十辆婴儿车在人行道上连环相撞。”
“这也太可怕了！”
九米先生无话可说，我对镜花使了个眼色——看到了吗，这家伙就是这么好对付。
闲聊与寒暄都已结束，我们开始谈起了正事。
我先说明了自己将在这间咖啡店打工的事，随后抛下“我想和镜花一起工作”做诱饵，毫无心机的镜花很快咬钩，我赶紧用“镜花拥有举世无双的高超烘焙技术，务必让她担任本店的蛋糕师”收线。
“镜花只是当成爱好，不知道能不能胜任......但是，如果是学长希望的话，镜花想尝试一下。”
现在还没有机器和原料让镜花施展，不过有我的保证九米先生也不会再说什么。
就这样，实际只花了5分钟不到，正事解决完了。
这时间利用率，多少让人有点空虚。
“A＆A......”
到了店外，镜花才注意本店的店招。
“是我和妹妹名字的简写，”我解释说，“我和妹妹名字最后一个字都是‘安’，所以就做成了这样。”
“像颜文字一样~”
镜花转过头对我笑道。
她真是很喜欢笑，和她在一起只要稍不注意也会跟着露出傻笑。
“是吧，和‘必杀·双螺旋钻天破’一模一样。”
“那是什么啊，学长？根本一点也不可爱！”
“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？”
“是这样才对吧。”
在我面前，镜花做出了“A＆A”的表情。
我从未想过，原来这真是人类能摆出的脸。
“是我输了。”
我心服口服。
“很可爱吧？”
“太可爱了！就和搞笑漫画里用一笔勾出的背景人物一样可爱。”
“诶嘿嘿~被学长夸了~其实也没那么可爱啦~”
全世界会把这句话当夸奖的就这家伙一个了吧。
店内的装修大体上已经完毕，接下来就是招工和开店准备。透过玻璃窗望向店内时，我注意到的玻璃上自己的倒影。
——我果然是笑着的。
是因为身边这家伙吧。
告诉镜花她一定会得意忘形，所以我忍着没说。其实我也期待着今天的约会，所谓的正事只是幌子，昨晚到家后我就一直想着镜花，今天的行程我的规划当然也不只这短暂一站。
包括提出让镜花到店里打工，一部分是她确实有这方面的能力，另一部分纯粹是我的私心。
我想更多地把她留在身边，如果有一天再看不到这样的笑容，我必定会伤心到迷失自己。
*
地铁上，我和镜花紧挨在一起。
单纯用“紧挨”无法形容此刻的状况。我们靠得并不“紧”，中间留着不少空隙，连丝毫的肌肤接触都没有，“挨”也只是形容我们空间上的距离临近。
与本身的词义不符，却是这种情况只能用的词。
用比喻来说，一个装满玻璃弹珠的罐子，底部角落里的两颗弹珠，虽然接触面只有很小的一点，但也确实是“紧挨”着。
现在我和镜花就是底部角落的那两颗弹珠，挤满了乘客的地铁车厢犹如超量装的沙丁鱼罐头，我必须双手撑着车厢壁与拥挤对抗，保护我的镜花公主有一片清净。
“学长，累吗？”
镜花柔波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。
本身就喜欢凑近看别人的她，在这个距离简直是到了主场。
我倒不是觉得累，只是后面贴着我身子的大叔，汗都渗到我身上来了，这种来自于他人的粘稠异物，让我感觉非常不舒服。
另一方面，一直和镜花近距离相对，我的精神状态也有些难以维持。
“要是镜花能讲一个笑话，我就不累了。”
“要镜花做鬼脸给学长看吗？”
“还是算了，我怕真的笑出来。”
“学长，”镜花望着我，黑溜溜的眸子里映着我的影子，“为什么是去水族馆呢？”
“这个......确实失算了，没想到这条线这么多人。我还以为那种五环外的偏远地方没人光顾。”
“似乎有不少人和我们目的地一样。”
确实，不远处就有三个戴着潜泳镜的小鬼。又吵又闹，早就想把他们踹出车厢了。
“镜花。”
我和有着双大眼睛的学妹对上视线。
“你喜欢海星是吧？”
“为什么这么想？”
“第一次去你家就注意到了，海星形状的抱枕，画着海星的贴纸，笔记本上也有海星的卡通图案，连烤的饼干都是海星，你是想成为海星王国的公主吗？”
“被学长看穿了，有点害羞......”
镜花缩起身子，目光羞涩，受到挤压的胸前隆起，更是在摧毁我的精神防线。
“真实的海星可是会把胃吐出来进食的恶心生物。”
“但是海星还是很可爱嘛，形状可爱，颜色可爱，在海里悠闲漂浮的样子也很可爱。镜花也想像海星那样，不用考虑复杂的事情，悠哉悠哉地过完一生。”
“这个世界要比你想象的残酷得多，不可能让你一直悠哉的！”
“尽可能的悠哉嘛~”
“太松懈了！缺乏上进心。就是这样镜花才一直写不好小说。”
“干嘛要这么说......学长有时候挺坏心眼的。”
谢谢，我妹妹也经常这样说。
“不过，”镜花朝我的胸口靠了上来，“学长有好好地看着镜花，镜花很开心。”
——时间在此刻停止了一瞬。
镜花？
——残音在我耳中不断回响，世界一时死寂无声。
说着开心的，为什么是带着颤抖的嗓音？
“学长，镜花决定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今天一定要好好地，精神百倍地，痛痛快快地——玩得开心！”
在我胸口仰起的，是一张无比灿烂的笑脸。
“镜花要是再精神一百倍的话......”我苦笑起来。
“学长要在镜花的热情中融化了吗？”
“我现在就已经觉得热了。赶紧离我远点，靠着你的角落待着去。”
“呜，被学长壁咚这么久，学长都不亲过来......”
“混蛋，我是在从潜在的好色之徒手中保护你啊！”
“学长直接抱过来都是可以的。”
“那我不成好色之徒了吗？”
“镜花能忍住的，不会发出声音。”
可恶，我快忍不住了。
撑在车厢壁的双手一点点被抽走力气，它们现在在身体内部扬言罢工，命令大脑给他们分配别的工作——比如抱住面前这具诱人的身体。
“我们来比赛吧，”我提议说，“下车之前谁再说话谁就输了。”
“嗯。”
镜花点头，然后——
“谢谢学长，能带镜花去水族馆。”
“那个，你输了哦。”
“是的，来惩罚镜花吧。镜花会被怎样惩罚呢？”镜花笑着盯着我，不知她的笑里装的是期待还是好奇。
不管是哪一种，都足以点燃我胸口的导火线了。
我做了好几下深呼吸压制冲动。
“那就惩罚你不准再说话，眼睛也闭上算了。”
“好吧。”
镜花老实照做。
我总算松了口气。
刚才的镜花绝对是小恶魔模式，那双樱色的唇瓣里飘出的每个字，那具身体的每个动作，那双眼睛里泛起的每道涟漪，都引诱着人顺从欲望去疼爱她。这样的疼爱或许会显得粗暴，因为粗暴的源头脱离了理性，是被积压了许久，源自本能的渴望。
现在看着她闭上眼的安静面容，我脑中充满的也是想要靠近她一亲芳泽的想法。只因少了她目光的凝视，想法能安稳地停留在只是想法。
——仅仅只是这样看着，她确实是如紫藤花般典雅又美丽。
“咔！”
一个急促的声音，接着是尖锐地挤压声。
车厢内的所有物体都像是被无形巨手推着向前，一具过分柔软的身躯撞进我怀里。短暂向前之后，便是反弹般的后倾。我搂着怀里的躯体被压向车厢壁。
大约一秒后，外部的力量回归平衡。车厢内响起临时停车的广播，我低下头，与怀中之人凝视彼此。
头脑被剥夺了对时间的感知，至我意识到该放开镜花，不知道是过了多久。
镜花却先一步察觉到了我的打算，在我放开她之前，双臂绕过我的腰际，落在我的背后。
“就这样，学长，”靠在我的胸口，镜花梦呓般地说着，“让镜花再做会儿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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